作者/郑玮玲 ISAR认证占星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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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太阳进入白羊座0°,开始新一轮黄道旅程起点,同时这一天也是国际占星日——全球占星师的节日,是我们欢庆占星学的大日子。一起来关注这个一年一度的日子吧。
国际占星日
人类对星空的探索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相较于日光照耀的白天,夜晚星空的黑暗神秘更能启发人类的想像力和对未知心灵的探索欲。“天文”在中国古代天文记载中就是天空的纹路,是斗转星移的轨迹,也是仰望星空的人们对星星所组成图案的想像。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谓“天人合一”正是指人需要知天地,与天地生息有应的智慧与实践。
古代的西方和东方,天文与占星都是没有分界的。在西方中世纪以前从事天文观测和占星工作的人被叫作:astrologus,源自希腊语。词根“ology”本应译为“学”而非“术”。
美索不达米亚的星空
大约公元前3500年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现今的伊拉克、科威特、叙利亚、伊朗一带)上有两条河流: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形成细长月牙儿般的交汇,两河所经流域被称为“新月沃土”或“两河流域”。河水灌溉令当地特产丰饶,交通便利,古老人类得以生息繁衍。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地势开阔,人们夜观星辰,并发现天空中行星动迹与地面人类生息、战事之间的规律。在这片土地上有史料记载最早的主人是苏美尔人,他们居住在两河流域最肥沃的南端,在那里用芦苇在泥板书写楔形文字,留下了对后世极具影响力的神话和符号系统。
圣经里关于创世神话和大洪水的传说以及后世诸多文明中关于大洪水的神话,都源自苏美尔文明。苏美尔人最初崇拜的女神是Inanna,以及天神安努,风与权力之神恩利尔,水与智慧之神恩基。后面这3位神在天空中掌管了分列于天球南北纬的群星。他们的记录为后续星空观测提供了基础。
我曾经问过一位国内历史学家:苏美尔文明现今何处?答:正是西方文明。
公元前1758年,在这片土地上的霸主是古巴比伦的巫师国王汉谟拉比,他借用了一定的占星术(在当时被认为是可以与天界沟通的巫术)写成了血腥奴隶制度下的汉莫拉比法典——这就是全世界最早的法典。
古巴比伦人敬奉的神更进一步表达了人类对星空的敬畏:太阳神沙玛什与月神辛。他们开始使用“腕尺”测量星空,并记录行星的回归周期,行星与地球的会合周期。 古巴比伦王朝之后两河流域被亚述人占领并统治长达1000年。
亚述帝国以血腥著称,他们杀人屠城抢钱占城。但亚述最后的帝王亚述巴尼拔是一位忠实的占星学爱好者,他在首都(现伊拉克境内的尼尼微)建立的王家图书馆收藏了古巴比伦以来的占星、医学、数学、地理和巫术的泥板共两万余块。这为之后两何流域文明留下了极其重要的占星术资料。
肥沃的土地终究战事不断,但随后新巴比伦王朝,迦勒底王朝,波斯帝国相继统治两河流域,古老占星术也随之传向了西方。
迦勒底,没错,就是这个名字定义了后世西方占星学的“迦勒底秩序”。最鲜为人知的便是一周七天的命名(见上图)。迦勒底秩序还包括了充满规律的每个星座由不同行星掌管的度数区间等一系列精密有序的占星学法则。
迦勒底人对占星学的使用达到了可谓泛滥的地步,他们不仅进行精密的观测记录,还经由概率统计的手法。后世西方人也用“迦勒底人”指代占星预言家。
当公元前331年,亚历山大占领了巴比伦,从此美索不达米亚进入了希腊化时代,开始留下纸质的天宫图,星历表以及交食、月相观测的天文学记录。事实上身为马其顿王的亚历山大正是一位埃及末代法老的儿子,历代埃及法老对古老占星术的熟知和运用也并不亚于汉谟拉比和亚述巴尼拔。
亚历山大的身世也是充满了典型的神话和戏剧色彩,因此,在他生命中也上演过经典的“弑父”剧情,其中原因之一便是他否认法老占星术的准确性。
两河流域下一个统治者塞琉王朝(公元前312-前64年)已经拥有高度发达的数理和天文学体系。有说塞琉(Seleucid)是而今的叙利亚,也有历史学家认为叙利亚(Syria)人是亚述(Assyria)后裔。
塞琉王朝有一位精通天文占星,神通广大的祭司贝索罗斯,他正是世界上第一个开设占星学院的人。经过贝索罗斯的传授,古老的西方占星学才从军国占星学走向了出生星图的探索。
以后,希腊化的占星学被当时强大的罗马帝国经由长期征战传播到东边的波斯地区,占星学开始融合了一部分古波斯伊朗密特拉斯教。
黄金时代的希腊化占星学
公元前一世纪,现今占星学界都知其大名的托勒密登上了历史舞台,此时期占星学也正值黄金时代。他住在埃及的亚历山大城,写成了占星学集大成的《四书》,以及被后世阿拉伯占星学家写下无数版注释的《至大论》。与他同时期的占星学家还有写下《占星诗集》的都勒斯,和著有《占星选集》的维替斯·瓦伦斯。
当时托勒密定义的占星学相位沿用至今,他的著作阐述了日月星辰的天文周期和对地球的气象学影响,并留下了关于行星、恒星升落的星历表。占星学界争论不休的出生星图占星学中应该以受孕还是出生为时空基点,托勒密在书中也早有阐述,他认为出生的时空拥有宫内体验无法获得的体验,因此出生时空更为重要。
不管是托勒密还是早期的迦勒底人,他们对于出生星图的征象描述都是基于现实观察数据——也就是统计学和概率。这非常近似于后世我们熟知的高奎林夫妇,他们也把占星学看作是精准统计学来进行研究和佐证,确实带给现代占星学很重要的数据。
但基于概率化的定论对于更具进化、人本意义的占星学运用已不再适用。在这一点上古典占星学术泰斗罗伯特·汉德曾说过:“古代的占星学为什么算得准,是因社会对人的限制很多。”“学习占星学需要对像我这样的人说的话都去怀疑。”
公元8世纪,阿拉伯帝国到达了极盛期。阿拉伯人将希腊占星学与医学、文学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被研究、传播。在当时的巴格达有专门的翻译学院,将占星学经由希腊文翻译成阿拉伯文,又将他们自己用阿拉伯文书写的占星学翻译成拉丁文,传到当时的西班牙半岛。
前所未有的传播活跃度让西方占星学体系直到公元10世纪都在大放异彩。现存被作为古典占星学研究的史料、书籍不少就是来自阿拉伯占星,当时对中世纪占星学影响最深的占星师有:马谢·阿拉,阿布·马谢,伊本·伊斯拉。
在此时期的占星学是囊括了占星学、天文学完全一体的星空学术,除了我们现在主要使用的行星,还包括当时肉眼能见的恒星,以及彗星的运用。中西方占星学里都有记载不少彗星对王朝国运的灾变性事件。
同时古老的占星学继续延续着与气象观测和医疗占星学,前者用于预测天气来判断战事,后者更是结合了古巴比伦的神话,日月与行星主宰的时空、周期决定了疗愈有效性,比如什么时空会得病,在什么时间地点采摘什么草药,以及延用至今的四种体液的古典哲学体系。
古老占星学体系到此已容纳了包含择时、卜卦、军政和出生星图在内的占星学应用。
中世纪的兴衰
经托勒密集大成之后的占星学传至古罗马之后,西方占星学在这样的氛围中也融入了基督教思想。文艺复兴的到来,占星学也乘上了思想艺术的极盛之风,被当时的王公贵族所追捧,占星学家被召唤为王权贵族参政谋划。但由于出身低微又涉足权力决断,也持续遭受权贵的戒备、限制,并同时遭受文艺复兴时期思想家、哲学家的批判和怀疑。
逐渐有王权开始禁用占星学,第一个颁发禁令的是英国王室。在整个文艺复兴阶段,有截然不同的两派文化人物在研习、肯定占星学或反对、嘲笑占星学。无论如何对立,中世纪的占星学、炼金术、魔法都是王公贵族们热衷的事物,若非亲涉研究,便是身边有长期为他们提供此类咨询、服务的占星学家。
这个时期出现了两个重要人物:第谷和开普勒,这对师徒作为天文学家为后世留下了不朽的贡献。还有鲜为人知的科学家牛顿,法国数学家笛卡尔都是秘密的占星学研究者和应用者。牛顿对占星学的热衷是隐藏在他的其它研究里的,他曾为英国留下一部《古代王国大事修正年表》,其中大量引用了占星学的行星周期。
1543年哥白尼日心说的发表,更大程度上加速了西方祛魅、去神秘化的激进思想,对古老占星学的否定、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剧烈。
18世纪欧洲规模化的启蒙运动进一步深化了对古老占星学的批判、否定,同时期工业革命进行得如火如荼,1781年天王星被发现,迅速崩解了以七大行星为基础的古老传统占星学体系。西方占星学发展到此告一段落,也彻底与天文学分道扬镳,走向两个完全不同未来。
18-19世纪是占星学极度贫乏的时期,当时的占星学家和现存的占星学文献少之又少。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一小撮死忠于神秘学的西方文人才从诸如金色黎明这类秘密组织延续了占星学的运用。显然小众研究并且没有带来学术的进步。
直到土冥合相于双子座尾度和巨蟹座初度,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战争摧毁了家园和旧的格局,西方经济文化复苏的同时占星学的研究才重新开启,并经由理多对真理、宇宙圣秘保有天真、热情的人那里得以从更新的人文角度去研究和复苏。
爱尔兰现代主义诗人威廉·叶芝算是20世纪初占星学的非主流研究者。我们都认可他在文学、戏剧上的高度,但他出版于1926年的《异象》(A Vision)用斯蒂芬·福里斯特的原话就是“被读者友好地拒绝了”。
他在书中划分了月亮的28个月相,但每个月相中列举的人物没有一个对应该月相。这本书被文学界读者无视,而想看懂的占星学界至今都看不懂。2018年,我在芝加哥UAC现场,推开一演讲厅的扇门,台上的占星师正播放叶芝的星图,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都想知道他在写什么……。
人本主义占星学始祖丹恩·鲁伊尔也在这个历史时刻登场。这位来到美国发展的法国音乐家,年轻时和叶芝一样热衷于在神秘学、占星学中探索学习。出生星图中拥有天冥对分相的丹恩·鲁伊尔携带着绝对的革新和复原力,是他将占星学从一片死寂中重整发扬。
他一生著书30余本,在总结前学的基础上,铺垫并清晰了现代占星学全部的架构,还留下了诸多占星学未探及的部分展开了讨论,给后世占星学者们带来了极大的启发,将古老宿命论的占星学推向了人类心灵。现世所有知名占星师无一不是受丹恩·鲁伊尔启发的传人:斯蒂芬·福里斯特,丽兹·格林、大卫·瑞雷,马克·琼斯等。
华夏占星学
与托勒密同时期的东方,西汉汉武帝的朝代正使用着古老的颛顼历,该历法在当时已经与现象严重不符合了。汉武帝向民间召集天文学家来拟定历法。司马迁推荐了四川阆中的天文学研究者洛下闳(又名落下闳)。(下图)
洛下闳正是浑天仪的发明人,他的历法中确定了孟春一月为正月,正月初一为一年之始,被我们沿用至今。
同时,由他拟定的24节气完全支持了中国农耕文明,并让我们成为全球唯一使用太阳历(24节气)与太阴历的国家。洛下闳与当时西方的占星学家同样是农医天数合一的身份。中国古代占星学与天文学同样是并进发展,也同样在王权朝政中被运作掌控。
“古者帝王之治天下,以律历为先,儒者之通天人,至律历而止。”
东汉时期张衡已经在《灵宪》中总结常用的恒星有124颗,已命名的320颗,总共观测到的有2500颗。西汉时期石申、甘德等星官汇整了当时观测到最为完整的天宫图,含1464颗星,这便是历史上的陈卓定纪,此后该星图被历朝历代所用。
华夏大地五千年文明自有的占星学是恢弘壮阔的紫微天宫恒星的世界,但我们的祖先对星空的观测围绕着紫微星——北斗七星的天宫图的斗转星移。
尽管中国历史上向来有自己的天文历法,但自15世纪开始,融合了希腊、阿拉伯占星学的西洋占星学也传到中国的明、清两大王朝。另有史料记载印度占星学经由佛教也传到了中国。1405-1433年间明朝太监郑和带领大批船队下西洋也到达过阿拉伯沿岸甚至非洲,在这个过程中与将中国历法天文带到了四海。
明朝大臣徐光启在1634年主编完成的《崇祯历书》就包含了希腊、阿拉伯占星学经典的天文、占星记录。将当时西方先进的天文学知识带到了东方,也用东方的智慧进行了反思:书中更认可第谷的地心说,但选择性的保留了哥白尼的日心说。
清朝初年,康熙皇帝也是一位痴迷星空的帝王,他将钦天监交给来自西洋的星官南怀仁。经过与旧时历法相较验证,康熙皇帝采用了当时更为先进的西洋历法,废弃了当时已不再适用的旧历法。
这便是占星学的西学东渐的开始。而今的我们仍然在这条道路上,如何更好地运用占星学,我想,对占星学的敬畏是最为必要的。对占星学的敬畏本质上就是对心灵、星空、宇宙的敬畏。
因为这份崇高的敬畏之心,我们不惧伪科学爱好者对占星学的攻击,我们与漫长星河中的占星学家是站在一起的。无论古今中外,占星学界面对社会质疑、评判从未停止。但无论何时何地,星空与真理的仰望者们从未放弃内心的追寻,因为我们从来追随真理和智慧,更是真理捍卫者和代言人。
星光不问赶路人。愿我们共沐风沙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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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玮玲
ISAR(国际占星研究协会)认证占星师(2016年获得)
若道占星专栏作者
将占星咨询、教学与音乐、舞蹈相结合的疗愈者